张世家和那些科技流浪汉

张世家和那些科技流浪汉(二)

　　速描一孙培博(高级农艺师)
　　为了采访孙培博，晚上我们就住在青岛的一个房间里。因为采访，他把手机关了，整个晚上我们很顺利地一直谈，12点才休息。第二天，就是7月7日，上午，他还要赶往北京，去给农民做一个报告，时间安排非常紧。
　　早上五点，我们被一阵电话铃惊醒。朦朦胧胧中，看到孙培博爬起来，压低声音在接电话。七点我们起床，孙培博抱歉地说。“农民起得早，打电话也早，影响你们休息了吧？”吃早餐要到一楼的餐厅，从三楼的房间坐电梯下去，一路安静。早餐端上来，电话也来了，孙培博就边吃边说，有时停下筷子，以便说得更清晰点。这个电话比较长，是一个农民在咨询葡萄的病虫害问题；大概因为方言的问题，孙培博听得比较吃力。
　　孙培博赶火车，从青岛农业大学赶往四方火车站要一个小时，他不认识路，就打电话问自己在青岛工作的女儿。女儿这才知道父亲在青岛，开始埋怨老人为什么不来家里。孙培博说没有时间，“赶紧赶紧，告诉我怎么去火车站！”孙培博一叠声地催。女儿解释了半天。刚到大学门口，又一个农民打来了电话。孙培博正整理着行李，有点手忙脚乱。这时候他的女婿骑摩托车到了，估计是女儿不放心，特意派他过来的。开往火车站的大巴还有六分钟就开，两个人还要赶过去上车。翁婿俩一个接电话，一个抓行李。那小伙子对我们笑了笑，掉头就走，老孙一手抓着电话，大声说着，快步跟上。
　　一个六十七岁的老人依然这样身手矫健！
　　孙培博是高级农艺师，天达公司专家顾问团的成员之一。他的经历比较复杂，父亲在文革中受到批斗，1981年才平反。他从山东农业大学毕业，到单县园艺场锻炼，后到东明县农业局做技术工作，先干本行果树管理，后做西瓜实验，改善东明的西瓜品种与管理。再做到东明县农业局副局长。后来申请调回老家胶南，又干起了蔬菜站站长。他热衷于技术推广，乐此不疲。长期在田间一线奔波，积累了丰富的实践经验，在省市获奖颇丰。1999年提前退休之后，2003年接受天达公司的邀请，开始了天南地北的四处奔波。孙培博声称，自己这一生没白活，“社会对我来说是公正的，我也为国家为农民做出了自己的一点贡献。”他说。
　　2006年，孙培博在外过了300多天；2007年，他在外呆了200多天；今年，从过了春节到现在，孙培博在家的时间也就15天，其他的时间都是在外跑来跑去，跟农民打交道。说到加入天达专家顾问团之后的工作，他笑言，比没退休前都累。
　　孙培博还是个笔耕不辍的人。讲课传授之余，整理知识、经验，写论文，出著作，所编著《温室蔬菜栽培技术问答》、《节能温室种菜易学易做》、《设施果树栽培技术》等书，深入浅出，深受农民欢迎。因为书，让老孙铭刻于心的是，他丢过两台电脑，一台电脑里有他一本书的初稿，另一台电脑里有他另一本书的未成稿。
　　第一次丢电脑，是在东北的长途车上，那天老孙到农村讲课，长路颠簸使他昏昏入睡，醒来一看，手提电脑不见了。以后孙培博小心了，出差都把电脑放在行李箱里，他想别人看不见，就安全了吧。可还是被偷了。这一次，孙培博去烟台参加一个会议，但到达时天已经很晚了。当他正焦急地寻找接站的人时，一个小青年走过来。孙培博以为是接自己的，很高兴，聊了几句就失望了，人家是来接亲戚的。小青年走了，他一低头，发现行李箱被打开，里面的电脑没了！丢了电脑不要紧，那些文稿丢了太让人心疼了！为了写文章，他是常常在电脑前一坐就是三四个小时；每当此时，心疼他的老伴也常常在门口突然出现，大喝一声：“孙培博！你不要命了吗？”
　　速描二
　　苗吉信(农技推广研究员)
　　苗吉信是高密农业局的农技推广研究员，今天65岁，2003年退休。退休之后的第二天，他就拿着自己的证书、论文等材料去了天达公司，属于毛遂自荐，申请加入专家顾问团。1984年之前，他在新疆生产建设兵团。1984年，回到高密农业局，先在植保站，后到种子公司。但苗吉信回忆，当时高密农业局的同志们工作是很认真负责的，搞病虫测报防治，天天要下去跑。他自己骑着自行车，每天下去，一天就得跑80公里。从新疆回到山东，习惯了农业大机械耕作、管理的他又看到了家乡靠人力、畜力耕作的场面，机械式集约化生产与落后的粗放型生产的巨大差别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7月7日，我们赶到高密，和苗吉信一起吃的午饭。饭后坐车到宾馆，一公里的路，到宾馆坐下，在谈之前，我们计算了一下，苗吉信接了五个电话。我问苗吉信电话都是从哪里打来的。苗说，吉林一个，河北武城一个，诸城一个；然后想想说：“唉呀，平时电话太多了，哪里来的都有，听他问什么问题就是了，谁还留意他是哪里人啊。”
　　谈话开始，苗吉信就说现在肥料涨价了，老百姓买不起了。我说，那应该加大有机肥料的施用。苗回答：有机肥料是要施，但是有机肥料不是万能的，比如秸秆还田，会改变土壤的碳氨比，还是要增施氨肥。
　　从化肥的使用说起，苗吉信认为，山东的农业，小块种植，精耕细作，使用化肥，农药，以求得最大产值。山东的小麦的产量从以前亩产400斤到目前亩产800斤，其中科技因素是非常重要的。但是农业的发展，最终还是得机械化，得走合作的路子。
　　说起三十年来农民的变化，农业的变化，苗吉信说，现在的农民变了，科技意识比以前提高了很多。“农民天天侍弄庄稼，种大棚的天天面对蔬菜瓜果，种烟叶天天面对烟草，电视上讲，报纸上说，资讯发达，真正搞种植的农民对作物的习性、病症已经相当地熟悉，相当地了解了。”苗说，“所以现在去给农民讲课，并不容易。”在天达专家顾问团队的专家都会有这样的感受，现在农民听课，一听就知道你这专家什么水平，听几句就知道你这专家水平比他高还是比他低，你要比他低，他扭头就走，绝不会给你面子。他家里有猪有羊有大棚有庄稼，忙得很，哪有时间捧你的场？
　　有的农民在听之前，会先试探试探你的水平。苗吉信就遇到过这样的事情。在寿光讲蔬菜，开讲之前，一个农民拿着个菜叶子走过来，问，专家，你先看看我这菜是得了什么病？苗吉信一看就有数了，他瞧了瞧菜叶，说，这是细菌性斑病，对不对？那农民立刻笑了，说，对对对。
　　苗吉信认为自己了解农民，他说，现在的山东农民分三类，一类是正儿八经种地，靠种地吃饭，靠种地发家，没有别的想法；一类是把地承包出去，给别人种，自己出去打工挣钱；一类是搞规模承包，追求规模效益，这类人中存在一个问题，就是有的人包了地，种上庄稼不再精心管理，一亩地少收点也合算，这样计算，这样搞农业，对耕地的有效利用没好处。
　　他在想，应该让每一块地都充分发挥出作用。
　　　农民抢不迭的热豆腐
　　天达公司的专家顾问团中多数都是像孙培博、苗吉信这样的人。他们从事基层一线技术推广工作，长期与农民摸打滚爬在一起，知道农民所需，了解农民所缺，说话能入农民之耳，深受农民的拥护。在长期工作的基层地方拥有很高的威信。到一个村庄，农民都会争先恐后地拉着他们到自家地里去。他们被打趣为“抢不迭的热豆腐”。
　　这些被农民称为“活菩萨”、“财神爷”的“科技流浪汉”们，常年活跃在省内外的各个地方，以个人的力量、愚公移山式的付出，努力推动着中国农业的发展。这样的富于激情的使命感让他们不知疲劳。其专注与投入令人敬佩。而农民的信服与感激也让他们更加意识到这工作的意义。孙培博到东明，农民在路边卖瓜，一看车上是孙培博，抱着西瓜过去，打开车门就往里放。一路下来，车子的后备箱、后座上全是瓜！
　　但这些“流浪汉”又不是简单的土专家，而是都受过相关的专业教育，发表过相当数量的论文和著作。下面是几个专家的简历：
　　张云茂，农艺师，先后发表论文10多篇。《苹果树病害防治》被收入中华人民共和国《科技大辞典》，编写《葡萄一二建园法》、《苹果一二三建园法》深受果农欢迎。
　　付在秋，山东省轻工农副原料研究所，高级农艺师。从事科研工作多年，先后获省农业厅科技进步奖两项，在《中国蔬菜》、《山东农业科学》等刊物发表论文50余篇。擅长作物病虫害防治。
　　张文瑞，栖霞市果业局，农技推广研究员。先后参加省、市、县级科技攻关10余项，获科技成果进步奖9项，著作《最新苹果栽培实用技术》通俗实用，深受读者欢迎。
　　毕可政，文登植保站，高级农艺师。常年从事病虫害防治工作，承担多项科技攻关项目，发表论文30余篇，多次被评为省(部)级先进工作者。
……
　　这些人本来分居各地，各自在工作多年的小地域里耕耘，他们能走到一起，则应归功于张世家独具慧眼的发掘与别出心裁的组织。张的口才与雄心，对农民、土地的热爱，让他与众多的地方农业科技人员产生“万人丛中一握手，使我衣袖三年香”式的惺惺相惜。正是张世家利用自己公司分布全国的庞大营销网络，引入巨大的媒体平台，将这些专家的科技才干置入面向全国的广阔的天地之中，让他们脱离拘束与限制，成为了奔波于各省县市乡村的“流浪汉”。
　　采访这些专家，他们的经历各异，但却有两个共同的话题，那就是对农业的关注和对张世家的敬佩。他们说，对张世家，不能不重点写一写。
　　2001年7月23日，《大众日报》头版头条曾发表过一篇著名记者许学芳采访张世家的文章《一位民营企业家的“危机意识”》。差不多七年过去，当记者再次采访张世家，梳理几天来对张世家的访谈时，记者吃惊地发现，危机意识依然深植在这位民营企业家的思想中。而且七年过后，他的危机意识没减反增，忧患更加深广，对应对措施的思考也更加成熟。

摘自：《农村大众》第三版 2008-07-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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